见习记者 穆岭
寻找"A类公司",低价购买原始股份,转手高价倒卖。
这是一家从事原始股买卖公司的典型操作之路吗?
本报记者调查了一家这样的公司,一家叫做北京北润投资集团(以下简称北润集团)的公司。
北润从未中断过向投资者推销"即将在深圳中小板上市"的公司原始股,而且起购数额已由之前的1万股(5万元左右)涨至最近的5万股(25万元左右)了。
同时该公司也在不断招聘,新员工进进出出,"彰显"公司的"事业"正不断"壮大"。
隐蔽的"实力集团"
李海(化名)是由朋友介绍进北润公司上班的。年轻的李海很想找一个适当机会进行金融理财知识学习。公司招聘时不仅对员工的金融从业经验不做任何要求,而且每天还会请金融"专家"和公司"元老级"员工对新人进行金融证券知识培训,李海觉得机会难得。而且在听了一段时间的课程后,甚至感觉到财富已触手可及——因为李海发现自己将要从事的工作就是销售最富暴利的"原始股"。
应聘过程的简单和工作的轻松,大大出乎李海的预料。"一位西装革履的经理让我填写了一份报名表,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和照片,经理只简单聊了一会,我就算正式入职了"。另外,他还被告知,只要每天早晚各打一次卡,一个月就可以拿到2000元的工资,根本不需要什么业绩——但这仅限第一个月,此后就不再有底薪了,全部实行业绩提成。
虽然对公司如此简单的招聘程序和素质参差不齐、年龄跨度巨大的新员工队伍有所怀疑,但面对气派的办公环境和挺"唬人"的金融知识讲座,李海还是打消了顾虑。"听课的人年龄跨度很大,有看着像退休的,也有很年轻的,总体上以四十岁的人居多"。
"每一天的正式课程之前,公司都会有总监来开早会,主要介绍自己是怎么来到北润的,又是怎么拉到客户拿到高额提成的,大家要坚定信心等等",李海介绍,"这些人在公司最长的也只有一年多时间,公司成立于2004年。"
曾经,李海对公司的事业很有信心。这种信心源自公司的不断灌输,"公司有专门的时间来介绍自己包装的几家公司的情况,从他们的注册资金、主营业务、市场前景、利润等几方面给大家做分析。对于当前正在包装运作上市的公司,公司还会提供商业计划书,里面有准备上市公司的发行价和预计开盘价,收益率都相当可观。对于正在操作的几家公司,北润则一直以重庆东方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方药业)为重点介绍对象,当时称其2007年上半年就能上市,而且已经买了这家公司股权的人都得到了分红,每股大概6毛钱(注:后经记者核实分红为8分钱),而四川川北数码港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川北数码港)的上市工作也正在进行之中。"
李海也有疑惑——公司一再强调隐蔽的销售方法,而且如此优良的项目如何能"逃过"正规的风险投资商(VC)的"争食"而落到普通投资者手中?但他此时仍未意识到自己所参与的"金融工作"其实是一种违法的证券活动。
疑虑越来越深并集中爆发。
"公司每天都有'满月'(指打卡满一个月可不用每天报到)的员工,这些人不用再每天都来上班,只要找到客户就可以拿到工资和提成。有人在积极地寻找客户,也有人在不断质疑。尤其是最近很多关于打击非法证券活动消息出来,公司内部的质疑更是达到了顶峰——但是公司并没有统一的说法解释目前公司的业务和报道中违法案例的区别,唯一强调的一点就是,只要我们不在公共场合宣传销售就是在允许范围之内。"
据李海介绍,公司的"业绩奖励"很具吸引力。一个一线业务员,每销售出5万股"业绩"(约25万元),个人可以分得23000元的提成,这部分提成一般会分解成以下几块来支付:12500元的奖金,一个笔记本电脑,6000元的底薪,连续两个月的补贴(每月500元)。而公司总监和副总,每人还可再分得5000元左右——再刨去公司提留部分、运营成本,真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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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朔的"合作"
通过网络上购买北润集团所售的原始股的投资者所发帖子,记者联系到了很多去年年初甚至两三年前就购买了的投资者。
一位与记者联系、并向记者传真与北润集团签订的股权转让合同样本的投资者王影(化名)表示,购买原始股的投资者,绝大部分经历相同:都是先经朋友介绍,然后被销售人员一通天花乱坠的推销后购买的——而由亲朋好友推荐购买,最后也成了大家面子上"抹"不过去而不积极维权的主要原因。
王影购买时间较早,记者收到的合同传真件上时间为2007年1月17日,打款帐户和转让方都是个人。同样,公司承诺去年年中上市也未能兑现,公司方面也没有给出明确解释。猎头.
据北润前工作人员李海透露的信息,记者统计北润集团销售过和正在销售原始股的公司约有五家,分别是:雅客牦牛、自兴股份、隆盛合力、川北数码港和东方药业。据北润介绍,这几家公司都是资产优良实力雄厚的,"不是正在运作上市,就是在准备上市的路上",据很多自称北润的销售人员在网上发帖称,这些公司中极个别已经到了上市的最后冲击阶段,已进入"股权封闭期"了。
李海提到,部分投资者在购买股权后,拿到了四川某产权交易中心出具的股权证明。于是记者以准备购买北润集团所推荐原始股的普通投资者身份致电该交易中心。该产权交易中心股权托管部一位人员告诉记者,产权交易中心的会员资格有多种,而且股权托管的方式形式多样,有可以交易也有不可以交易的,所以不允许任何单位或者公司以会员资格来"说事",更不能进行虚假宣传。猎头公司.记者所提到的五个公司中,该工作人员表示只有雅客牦牛和自兴科技在该交易所进行托管,但是其托管形式属于股东名册的托管,并没有交易资格,所以倒卖两公司原始股的行为都是违法行为。
另外其还强调,即便具备了交易资格,也只能是在交易中心进行场内交易,像北润集团这种做法,明显是涉嫌违法。
记者以该工作人员的回答为依据,分别采访了上述五家公司的"证券(有称投行)事务高级代表(有称副总裁)"。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公司几乎不约而同地把座机电话自动转移到移动电话上,以方便随时"解答"投资者的咨询。
自兴科技"证券咨询代表"陈先生显然不在办公室里。在一片嘈杂的环境里,陈先生表示公司确实在与北润集团进行合作,北润与其签订了合同,以私募方式运作,公司目前确实是由北润集团做代理,并由其辅导上市。金融猎头.其称公司发行的股权为4元多钱,并表示公司可能会于2010年左右上市。记者询问其北润销售股权所得资金去向时,该工作人员表示销售股权所得资金全部打到自兴科技公司帐上,进入到公司实际经营生产当中。
当记者向其询问北润集团没有证券经纪资格,不能从事上市辅导工作时,该工作人员表示不知情;而对公司没有上市就发行股份向公众投资者进行募资一事属于违法时,则称对相关法律不太懂;而对产权交易中心表示的自兴科技只是进行股东名册托管而不具备交易资格时,该人士不做回答。
在隆盛合力,公司"负责投行业务的高级副总裁"则给了记者一个不同版本的回答。该杨姓高级副总裁称,北润集团与公司确有合作,但转让股权一事则属于公司股东的个人行为,是公司股东个人将其所持有的股份委托给北润集团进行销售,所得利润为转让股权的股东所有,公司并不得利(也就是说,销售股权所募得的资金并没有投入到公司的实际经营生产当中去——这与北润集团的宣传不符)。证券猎头.其还称,这些转让股权的股东当初获得股权时的价格可能极低,通常只几毛钱而已。另外,对于记者所提出的由北润出人出资用低价来购买公司股权然后再转手高价卖给普通投资者的假设未予否认,称这种情况不无可能。其还预计公司一年后可能上市。
在对东方药业的采访中,记者把上述采访中搜集的矛盾之处,直接抛给对方。东方药业负责证券方面工作的冉姓员工的回答略显慌乱。其对未能兑现上市承诺给出的解释是"我们公司已经分红了,每股8分钱"。其表示公司与北润集团确有合作,北润作为其财务顾问辅导其上市。但当记者继续追问该工作人员时,其却一再表示自己刚刚上班,对以前怎么运作的事情很不了解,需要向董事长请示后才能回答。记者向其索要"董事长"电话时,其表示董事长已经出差,无法接受采访。银行猎头.
对北润集团公开宣称的成功包装上市的公司情况,记者也进行了核实。北润集团宣称,其在2004年成功包装了新和成(002001)、大族激光(002008)和广安爱众(600979)上市。
新和成公司宣传处证券部的一位工作人员直斥北润集团"信口雌黄",称其上市流程很规范,"怎么可能与这些没有资质的公司合作",而新和成上市公司证券办的一位郭姓工作人员也表示从未听过这样的公司,所有事宜都以公司公开资料为准;而在其公开资料中,从未出现过北润集团的名字。大族激光证券办公室同样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其对外公布的资料中并没有这个公司。广安爱众因为未能打通电话,所以未能得到正面回答。
另外,就北润在讲课时与网站上宣传的,曾与国盛证券一起包装上述三家公司上市的说法,记者也进行了查证。金融猎头公司.国盛证券投行总部(风险控制部)的工作人员表示此类事情早已有投资者咨询过,公司方面未听说过有此事。
"原始股操盘"之路
通过辗转介绍,记者联系到圈内一位资深人士。此人早已转作正规的投融资工作,但是多年的从业经验,使其对原始股的操作模式非常熟悉。据其介绍,曾有北润的人向其打听合适用作原始股运作的目标公司。
这位要求隐去姓名的人士向记者描述了一幅"原始股操盘"之路。
这些中介公司首先会去全国各地,寻找行话叫做"A类公司"的目标公司,这又叫做"采购"。所谓"A类公司"就是指那些注册资本较高,具有一定规模,初具上市条件或者给外界看上去具备上市潜力的公司。然后,中介公司出面与其谈合作,由中介公司出人出资购买公司一定数量的股权,如5千万股,按一元面值计算就是5千万元,但是公司一般会讨价还价,以9折甚至更低的价格买到,中介购买的这部分股权的实际单价格仅是几毛钱——而且这部分钱也未必就是一次性付清,一般会分多次支付,再就是先转手卖原始股给公众投资者,一边卖一边去支付当初购买股权的款项。猎头网.
"典型的空手套白狼手法。"这位资深人士如是总结。
他表示,一般来讲,被收购股权的公司普遍不会拒绝——几千万的资金,不是每个公司都能拒绝的。
国内首个"原始股"维权律师团首席律师、北京市人大常委会立法咨询专家杨兆全律师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以上情形还算是"有良心的做法",还有一些是包装一钱不值纯粹的皮包公司——事实上也是此类公司居多。杨介绍其代理的各类维权诉讼中,牵涉的公司基本都是这类公司。
杨律师还讲了一个故事。"传说"中有极个别公司真的成功上市,却马上反过来把购买了原始股的投资者告上法院,理由是公司当初不知道买卖原始股是违法行为,现在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要求收回原始股,假设投资者以4.8元购买的,公司则以4.9元回购——投资者顿觉吃亏被耍,遂提出上诉,而法院则认为当初的交易为违法交易,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判定退回原始股!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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